記憶與回味
1964年5月的那一天，焦裕祿的去世，對于這個普普通通的家庭而言，無疑是世上最大的災難。
焦家的天塌了！
當徐俊雅帶著守鳳，帶著那個天一般大的噩耗，踉踉蹌蹌跌進家門，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，把正在玩耍的孩子們都嚇著了！
時年，逝者焦裕祿42歲，妻子徐俊雅33歲，最大的女兒守鳳18歲，長子國慶13歲，女兒守云11歲，守軍9歲，次子躍進6歲，最小的兒子保剛才不足4歲。
除了守鳳剛剛懂事外，其余5個孩子都懵懵懂懂。
13歲的國慶和同齡的男孩一樣粗心而貪玩，連父親幾個月來一直在外看病都知之不詳；11歲的守云兩條小辮子上綁著耀眼的紅頭繩，那天正和伙伴們一起興高采烈地玩捉迷藏，是大姐守鳳一把拽住她，扯下她頭上的紅頭繩，把她拉進了“悲慘世界”。
此時此刻，焦家的孩子們似乎才明白：
和他們息息相關(guān)的那個人不在了！
愛他們、疼他們、牽掛他們，同時又時時處處苛刻要求著他們的那個人不在了！
他們平素里愛著、仰仗著、依靠著，同時又常常抱怨著、不滿著的那個人不在了！
痛定思痛。惟有記憶長存。
而孩子們關(guān)于父親的記憶豐富、斑駁：在那個與他們血肉相連的生命定格里，既有溫馨的場景和親切的畫面，也不免伴生一些困惑、不解乃至怨艾。
父親是多么喜歡孩子、喜歡我們?。∈伉P、守云都不止一次地回憶起，父親一身泥土、一頭汗水、推著一輛破自行車叮咣叮咣跨進家門時，腿上坐一個，脖子上掛一個，背上馱一個，和孩子們戲耍的場景。
守云還記得，父親非常忙，整天不是下鄉(xiāng)就是開會，所以經(jīng)常住在辦公室。在父親常住辦公室的日子里，每天夜深人靜時分，母親會帶一個孩子去陪父親。這對孩子們來說，簡直就是盛大的節(jié)日，無上的獎勵！
記憶并不總是同樣的色調(diào)。
焦家6個孩子中，大姐守鳳對于父親的記憶最為清晰、深刻。父親走的那年，她正好18歲，成年了。
守鳳內(nèi)心里，很長的時段里，都有一個疙瘩，始終糾結(jié)著、折磨著，無法釋懷：守鳳一直都覺得父親對自己“不親”。
守鳳是有道理的。
守鳳剛從學校畢業(yè)，父親就要她去農(nóng)村，去蘭考最窮最苦的農(nóng)村去當農(nóng)民。
守鳳不干，和父親杠上了：只要一提下農(nóng)村的事，就義無返顧地要走，要回山東老家。
下農(nóng)村的事也就不能再被提起。
接著是找工作的事。打字員不讓干，出納員不讓干，郵遞員不讓干……守鳳愿意干的行當，父親全都不答應，不讓守鳳干。
父親給守鳳找了一個工作：去食品廠腌咸菜。
有一回，守鳳擔著一挑子醬油醋去送貨，正好遇到騎著自行車從鄉(xiāng)下回來的父親。
守鳳瞥見了父親，不爭氣的眼淚一下子跌出了眼窩。
父親沒有說話，徑直走過來，去接守鳳手中的扁擔。
守鳳倔強，不給父親。
守鳳當時心想：你能幫我送一回，能回回幫我？
最后，守鳳流著淚，獨自挑著擔子走了。
她知道，背后有一雙眼睛，一直在送她。
國慶是長子，父親對他的“關(guān)注度”自然也高。
在國慶模糊不清的記憶里，“父親就是嚴父”。
“再小的錯誤，他也從不姑息遷就，不允許有任何形式的特殊化，不允許有一星半點的優(yōu)越感。”
國慶現(xiàn)在知道：“這是父親關(guān)心我們、疼愛我們的一種表達方式?！?/p>
但小時候，哪里知道這些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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